宁伽坐在村子中的小湖边,只是羡慕地看着不远处的孩童嬉戏。现在村子里没什么人,因为除了村口的守卫与待在家里或四处走走的老人,几乎所有的大人都到村外围工作去了。
几天来,师父对他的管教越来越严,一天起码有九个小时都在训练法术。虽然长久下来可能会很有效果,但宁伽现在只是感觉到很累。仅此而已。
但老人家还是开明的,把周三与周六定为假期,这两天他可以自由的出去逛逛。但宁伽并没有觉得高兴。
因为除了师父,村子里没人敢和他说话。不知怎么,他身为暗影萨满这一事实早就传开来。虽然在一些老顽固心目中,他成了应当敬畏的对象,但在那些年轻大人和小孩眼里,他更像个怪物了。
“为什么师父会法术,就成了全村的守护者,我会法术,就不受待见?”宁伽扪心自问,但总是得不到答案——我没做过坏事啊?我还常常帮你们呢。可他依然记得自己用元素之力催开一片花田时,那些人眼里怪异的目光,像是看着一夜暴富的乞丐,嫉妒又厌恶。
这个社会真的太难理解了,对他来说。
“还是圣女白亚好,那么可爱一个大姐姐,还和我玩。”他微微笑了笑,拾起旁边的一块石头,正准备扔下湖去。
可正当他想下手时,白亚的话又在他脑海中回响起来:“你要知道,鱼也是生命啊,人没有了生命就死了,那鱼没了命,也就会和人一样死了。”
他愣住了。鱼也是命啊,这没错。但每天吃的饭菜里,那些肉都是从别的动物身上取的,那些动物不也是没命了吗?就连那些面包也是小麦磨成面粉后烤的,小麦不也有生命吗?
如果说每一个生命都有尊贵的灵魂,那么回家之后,谁都不能忍心吃下今晚的牛肉了!
就当他还在思考哲学时,湖面却突然出了些变化:湖中心反常地冒出许多气泡,仿佛有什么沉在湖底的东西终于升了上来。宁伽警戒地站起来,眯起眼睛注视着那一串串气泡。
“看耶,湖里有什么东西!”
村里面的那些小孩聚集过来。他们对着异动的湖水指指点点。
“湖里有什么东西吗?是不是老人常说的大蛇?”
“那是原初石蛇,我们村里的湖底怎么会养那种东西?”
“快看,是老萨满家里的那个怪孩子!是不是他在作怪?”
喧闹的孩童们绕到湖的另一边,并没意识到这些的宁伽依然死盯着湖水,沉思着湖中生物的真面目。
“海妖?不可能,这里是淡水湖,没理由……元素之灵?不,我感觉不到那种太过纯粹且喧嚣的法力……只可能是生物,但又是什么?”
他又蹲下身去,伸出双手想要捧出一点湖水,可没想到此时自己的身后有一群自己不想见的人,说着不想听的话。
“别靠那么近吧……他不会把我们变成虫子吗?”
“别怕,有老萨满呢,他不敢的。”
“喂!你!小怪物!”
宁伽猛地抬起头,手中捧着的一小片干净的湖水居然沸腾起来。他剧烈地扭过身体,黑暗的元素从手掌浮现,并渗进水里。那变得黑糊糊的液体居然牢固的黏在他的手上。在那没人能做出反击或逃避的时间里,他对着为首的孩子猛地挥出一掌,而掌心中的暗影之水顺着他的力道脱离,居然却在脱离的那一瞬间猛地炸开。而那炸开的黑水全部冲向那些不知好歹的顽童,将他们全部冲到了远离湖水的地面上。
本来仅仅是用手捧着的湖水,在暗影元素的力量下居然能改变质量,变成一发强力的水弹!
“呜哇啊啊啊!”孩童们受不住这样强力的水流,纷纷发出哇哇的叫声。宁伽的眼睛闪过一丝愤怒的红。
他低声呢喃着:“我不是怪物。”
“怪物!你把我们都淋湿了!”为首的小孩叫道,他当时离爆炸的水弹最近,衣服胸口都被撕开了,“我要告诉老萨满!你欺负我们!”
宁伽瞪大眼睛。他那殷红沸腾的血液在心脏里翻腾,只需要放弃那一丝理性,这热血就会直冲大脑,心灵的火焰就会将那些无理取闹的无知者烧成灰烬……
只需要一点点,讨厌的东西就永远消失了。
“……人没有了生命就死了……”
对,人会死。而宁伽也不想,他们也不想。
撇了撇嘴,他回过头去继续注视着湖中心——眼睛,一只巨大眼睛浮在湖中心空洞地看着他,没有眼神,只是单纯地看着。而更多的气泡以眼睛为中心逐渐向湖的周边蔓延。
“你是……什么……?”宁伽不由得询问道。虽然他知道那东西并不会回答他。
眼睛的眼瞳转向宁伽,也算是给了个回应。宁伽只觉得这东西很让人恶心,那眼白上的血丝密得像一团毛线,而逐渐显露的眼眶边缘不由得让人觉得眼球身后长着章鱼的身体。
“我们要告状!听见了吗!你在老萨满旁边的好日子到头了!”
眼球居然微妙地眨了一下。它听见了那些孩童的吵闹。眼球有规律地对着宁伽眨着,仿佛在用自己的语言表达着什么。它没有眼神,自然无法直接传达心灵的交流,但宁伽也并不想和它有什么心灵上的交流,他只觉得心毛毛的。
“不,他们没对我做什么。他们只是取笑我。”宁伽蹲下身去,按着心中猜测的意思回答。顽童的声音逐渐远去了。告吧,反正我还能忍受更多。他咬了咬嘴唇。
大眼睛不眨了,只是默默注视着宁伽。宁伽也不说话了,只是安静地看着他。
双方就这么沉默着。宁伽不由得思考它的真面目:世界是有灵魂的,那么这种东西会不会是世界的眼睛?虽然那东西看起来真的很恶心,但是确实很有灵性。但为什么偏偏会出现在这里?和萨满有关吗?还是……
和几天前的那个魔剑士,以及她留下来处死自己的怪物有关?
他全身上下不由得痛起来,甚至开始喘起了气。
眼球又眨了眨。这次宁伽居然能看出了一种眼神:怜悯。
“什么?你想表达什么?”宁伽忙问道,黑暗的力量却在缓缓聚集,随时准备爆发,“你不会说话,我不知道你的意思!”
眼球左右转了转,仿佛是对宁伽这样的存在没有办法了。接着,它又默默看了眼宁伽,宁伽也聚精会神地盯着它。双方的眼睛对视了许久,宁伽在百思之后,终于得出其解——
“不!不要杀他们!他们是无辜的!”
眼球这次只是短短地看了一眼宁伽,宁伽却已经能够完整的读懂这一瞬它的想法了:“我要回应你那欲望。我会杀了他们。搅碎。碎块横飞。血流成河。你厌恶的所有。”
“不!!!”
就是那“不”的一瞬间,眼球猛地从湖水中飞腾出来,拖着那章鱼一般满是触手的身体。它像鲸鱼一般跃出湖面,激起的湖水几乎全都飞出了湖中,只留下一处大坑。随后,激飞的湖水落回湖坑中,却把周围的事物全都冲击了个遍,宁伽不得不靠土元素固定双脚才得以站稳。而此时的怪物也依然在像鲸鱼一样展现出即将落水的奇妙动作,可那丑陋扭曲的身体显露出海洋生物独有的优雅,只会显得更加恶心、怪异。但这一连串完整的动作只是为了瞄准猎物——就在那对准顽童集群的一瞬间,它猛地冲撞过去!
宁伽甩出双臂,凝聚已久的能量化作黑色的锁链飞向怪物,可飞到半空就已断裂。“不要!”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个词。他现在什么都做不到,甚至来不及去想那东西撞进人群时会发生的情形——
“现实剪裁——剪下【织面】。”
“现实剪裁——打上【补丁】。”
就在那千钧一发的那一刻,断裂的锁链却依然在延伸,在没有根源的情况下死死地锁住了怪物!
宁伽愣着紧盯这突然的奇迹。“是谁在——”
“现实剪裁——喷上【花漆】。”
在空中被锁住的怪物突然发生了一阵剧烈的爆炸,仿佛新年的烟花全都打向了它,就算是白天也显得闪耀刺眼。怪物在一轮不知为何的爆炸之后失去了活力,被暗影之锁拉回了湖底。
宁伽惊愣地看着这不应该发生的一幕。自己虽然会一些元素法术,但法力也就这么一点,无论如何也无法延长暗影之锁,更别说是让怪物在空中引爆了!
“到底是谁在帮我!?”宁伽冲上坚实的泥土地,浑身湿透的他失去了力气,差点倒在地上,“到底是谁?是师父吗!?喂!”
奇怪,就算没有多少人留在村里,那此时他这么叫喊,也不应该那么空荡荡的。此时,全村的人好像都死了一样,没有谁还能再发出声音去……
宁伽立马打消了这样的可能性。不,想都别想。他跑回村中搜寻着,没有看到一个讨厌但熟悉的身影。当他想要回到家里寻找老安比克时,一个迷模的声音却提醒他说:
“别找了。这里是【织面】。”
“谁——”
宁伽转过身去,却看见了一个有印象但不还太熟悉的身影——神秘的法袍,空白的面具,面具的眼孔下只能看到深渊——
“反大祭司。”宁伽说出了他的身份。反大祭司却没有回应。
“你刚刚说,这是哪?”宁伽问道。
“【织面】。独立于【布】的存在。”反大祭司说道,和刚刚一样,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声音。
“【织面】?【布】?”
“我打上了【补丁】,修补了不可能。我喷上了【花漆】,添了一笔亮色。”
“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
“你不需要知道。回【布】里去。”反大祭司说。他顿了一会,然后僵硬的举起右手,仿佛想要告别。
“不!等等——”
一眨眼过去,宁伽却回到了熟悉的村庄里——路边坐着乘凉的老人,突然出现的小孩群与他撞在一起,跟在后面一脸无奈的安比克慢慢走着,似乎在拖延什么。
“师父……师父?”宁伽被撞得坐在地上。安比克此时快步走上前来,怜惜地看着浑身湿透的宁伽,但也只是一瞬。他瞥了一眼旁边吵闹着的顽童们,似乎还斟酌了一下要说些什么。
他摇了摇头,仿佛抛开了难题。
“你看到了吧,村里进来了什么。”安比克开门见山。他说的是陈述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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